:全球仅此一辆的车-法治面｜一位基层法官，能否为“涉黑”母亲辩护？
界面新闻记者 |
界面新闻编辑 | 刘海川
涉黑案嫌疑人的儿子，想要为他的母亲辩护。
2025年3月24日，一篇名为《我能否为母辩护，请法院给个说法》的网络文章引发关注。作者毕祺祺为河南省南阳市一基层法院法官，其母亲名为冀廷梅，后者曾于2021年底卷入一起“涉黑”案件，至今案件尚未开庭。
关于案件经历的困难，毕祺祺在文中列举了以下几点：多位亲人在被指居后提出曾遭受刑讯；公安违反无罪推定原则，3次征集违法犯罪线索；律师遭遇会见难、遭遇阅卷难；证人如实作证难。不过，人们更为关注其中的程序问题：一位基层法官，能否为“涉黑”母亲辩护？
从带村民发家致富的村支书，到女“黑老大”
公开资料显示，冀廷梅曾是一位带村民致富的村支书。2003年，冀廷梅担任河南省南阳市镇平县石佛寺镇石佛村党支部书记，上任后，她决定借鉴北京潘家园市场的建设模式，筹建玉博苑市场。知情人向界面新闻回忆，冀廷梅个人和村委共同筹集了资金，市场最终建在了村里的荒地上，属性为村集体所有。虽然石佛寺镇不出产玉石，但慢慢地，各类玉石、宝石都会在这里汇集、加工、出售。
《中国经济时报》在2008年的报道中写道，玉博苑市场商贸繁荣，交易红火，年商品交易额达8500多万元，实现利税850多万元。镇平县委宣传部公众号“镇平传播”2024年8月发布的文章称，石佛寺镇已是“全国最大的玉雕加工销售集散地”和“玉文化传播中心”，拥有“中国玉雕之乡”和“中国玉雕第一镇”的称号。知情人士向界面新闻回忆，此后的多年间，玉博苑市场持续发展，同时也吸引了来自外市、外省的商户。
好景不长。2021年底，曾作为镇平县石佛寺镇石佛寺村村委主任、党支部书记、镇平县第十五届人大代表、河南省党代表、河南省妇联代表的冀廷梅被采取强制措施，后被指控为“黑社会性质组织”的首脑。因涉嫌聚众斗殴罪、寻衅滋事罪、非法转让、倒卖土地使用权罪，冀廷梅于2021年12月26日被淅川县公安局指定居所监视居住。
根据毕祺祺在文章中的叙述，2021年底，一起被公安带走还有他的其他十几位亲人。界面新闻搜索发现，2021年12月31日，南阳市公安局就曾发布通告，公开征集冀喜全（冀廷梅父亲）等人违法犯罪线索。通告称，在河南省公安厅的直接领导下，南阳市公安局“成功打掉了镇平县以冀喜全、冀廷梅为首的犯罪团伙”，抓获犯罪嫌疑人20余名。
2022年5月19日，冀廷梅被淅川县公安局刑事拘留。冀廷梅的代理律师、北京泽博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昊宸告诉界面新闻，2022年6月21日，淅川县公安局以涉黑补充立案。2023年1月，淅川县检察院以涉黑对其进行起诉。王昊宸介绍，2022年8月至2023年1月，冀廷梅被转移至郑州市第三看守所，持续半年时间律师无法会见，2023年1月，冀廷梅回到南阳市看守所。
王昊宸介绍，淅川县人民法院于2023年1月立案，2023年6月到2024年10月间，共召开6次庭前会议，均未完成庭前会议全部议程。2024年10月，控辩审三方就管辖问题达成共识。2025年2月，辩方收到淅川县人民法院的分案审理决定书，决定书称，分案理由是“被告人人数众多、案情复杂，为了保障庭审质量和效率”。王昊宸说，目前案件尚未开庭，拟定开庭时间为2025年4月9日。
作为基层法官，能否为母亲辩护？
“共同犯罪或关联犯罪案件的审判，应当以合并审理为原则，以分案审理为例外。但近些年，在某些类型化案件中，分案审理有泛化趋势，甚至出现不规范分案审理的现象。”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国家治理学院教授陈实告诉界面新闻，在刑事司法领域，分案审理通常受到严格程序控制。我国法院的分案决定更多出于对审判效率和定案便利的考虑。“分案审理常常不利于辩护权保障，我国刑事审判分案审理的实体标准模糊，程序机制也不健全。”
2025年2月12日，毕祺祺接到淅川县人民法院将案件分案的消息后，决定申请为母亲辩护。知情人士告诉界面新闻，除了情感因素，毕祺祺还考虑到，自己的辩护思路可能会与辩护律师形成互补。
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的解释中，第40条明确规定，人民法院的现职人员不得担任辩护人，但其“如果是被告人的监护人、近亲属，由被告人委托担任辩护人的，可以准许”。
陈实说，此条款属于“禁止加例外”条款。“可以理解为，出于司法公正的考虑，立法上对于这种情况一般持禁止态度。但出于亲情伦理角度考虑，可以允许例外。不过，例外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，在个案中具体裁量，法院拥有最终的决定权。”
某基层法院法官向界面新闻透露，不论是分案，还是考虑是否通过毕祺祺的辩护人申请，法院考量的都是降低审理难度。“从法院的角度来说，此案涉案人数众多，审理难度比一般刑事案件要大。若不分案，单个案件涉及到的律师群体过于庞大，对于县级人民法院来说难度较大。”此法官告诉界面新闻，法院的另一层顾虑是毕祺祺的法官身份。“毕祺祺拥有刑事法官身份，如法官作为辩护人，其专业性相较于律师而言无疑更增加了审理难度，办案法官在程序和实体处理上可能需要更为谨慎。”
2025年2月17日，毕祺祺将自己为母亲冀廷梅辩护的手续递交至淅川县人民法院。与此同时，他还递交了另外的3份申请：对分案的异议申请、作为辩护人的阅卷申请及会见申请。截至目前，几份申请暂无答复。
2025年3月28日，界面新闻致电淅川县人民法院询问毕祺祺申请辩护，对方表示针对此案件暂时不接受采访。
